小说: 老孟头

老孟头

                                                     红星

老孟头一个人孤单地蜷缩在阳台的椅子里，落日的余辉缓缓地收回了照在他身上的最后一缕光线，使他完全沉浸在黑暗之中，五天来，他还没下过楼……

五天前，公安人员和纪检委的同志来了，出示了搜查证。老人的儿子孟梁猥琐的跟在后面，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潇洒和气派。老孟头怎么也不敢相信：从儿子的书房中搬出了那么多的钱！足有两大麻袋啊！那么大一堆百元大钞！别说自己一生摸过的钱，就是见也没见过那么多的钱啊！他觉得这些钱就是让自己花十辈子，不！一百辈子也花不完啊！可梁儿这个混小子什么功夫、从什么地方倒腾回来的呢？儿子脸色灰暗，一声不吭，临走时梁儿用两只手相互拽了拽衣袖，头也不抬地低声说了一句：爸爸，多保重！就头也不回地走出门去。老孟头虽然老眼昏花，但他还是看到了梁儿手上的手铐，那么刺眼地闪着寒光。

三天前，儿媳拉着他视为眼珠子的小孙孙也走了！与来搜查那天完全不同。搜查那天，虽有十几个人在屋子里忙活，可是好像一切都在悄无声息的进行，静得让人害怕。儿媳妇的走则是在她愤懑地吵骂声中离开的。老孟头觉得梁儿在外面还包养了一个女子，是有错！但他觉得儿媳妇不该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去这十里八村访听、访听，我老孟家哪辈哪代不是本本分分的庄户人家！哎！梁儿这混小子……小孙子拉着爷爷的手不走！儿媳说：不走!在这和姓孟的丢人现眼啊？你今后就跟我姓了……儿媳摔门而去，关门的声音怎么那么响，好像要把这栋大楼都震倒了。

昨天，家里的保姆也走了。临走时说孟家还欠她半个月的工钱，拎走了一桶豆油，并告诉他，这房子公家也要没收了。这几天孟老头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缩小了许多，保姆做的最后一餐饭菜还摆在桌上，一口也没有吃，他一点也不觉得饿。

他又想起他的梁儿：梁儿是他的骄傲，曾为他带来了无限荣光！老孟头老年得子，只可惜梁儿娘死得早，他带着梁儿和他的三个姐姐过活，生活艰辛，只有梁儿念了高中，但这孩子有志气，有出息，是村里考出来的第一个大学生。毕业后留在城里，工作积极上进，每年都有好消息传来：当模范了，入党了，提干了，当局长了……消息传到村里，全村人都高兴！对咱老孟头更是高看一眼！村上开大会，也要在村长旁边给咱加个凳子！全村男女老少看到咱，都老远就打招呼；村上的老乡教育后生，都拿咱梁儿做榜样！“看人老孟家那孩子！”老孟头虽然有些驼背，但心里总是觉得自己比别人高出一些！

两年前，儿子当着全村的面，用小汽车把他接到城里，让他享享清福！儿子家的房子太大了，有200平方，乡下的房子跟这比起来，简直就成了“狗窝”！在这大院中，作为孟局长的老爹，老孟头也颇受敬重，去年社区活动室成立，儿子单位捐赠了电脑，梁儿还来剪了彩呢！

老孟头完全沉浸在甜美的回忆之中了，讨厌的门铃打断了老人的回忆，把他又拉回到现实当中，他不情愿地拖着有些发麻的双腿打开门。是女儿和女婿来接他回乡下了。老孟头目光呆滞，看着这将要人去楼空的大房子，女儿说：“走吧，你还有啥舍不得的？这本来就不属于我们。”

可别人哪里知道，老孟头不愿意走，倒不是留恋这大房子，也不怕再回去住那“狗窝”！他实在是不愿面对那些曾把他奉若上宾的乡亲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