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组那一个在中国历史上有着沉重意义和特殊年轮的照片,让我重回那一年……
那一年,我正在成都求学,而我的哥哥和弟弟一个正就读中央音乐学院,一个正准备毕业于北京舞蹈学院,他们各自在学业上的努力正给他们带来好收获,一切都看起来自然得不能再自然了……
这一年的春天,在记忆中好像来得很迟,已经开学很久了,天气还是寒冷阴沉,似乎预示着什么一样……
北京的春天更是与寒冬无异,记得哥哥来信说七月中旬的暑假要与弟弟一同回四川,这消息着实让我和爸妈兴奋不已。特别是学舞蹈的弟弟据说已被东方歌舞团和中国全总(全国总工会)文工团内定,这个暑假过后,弟弟就将留在北京工作了,这是父母骄傲,也是我的骄傲。而哥哥也将在第二年于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前途似锦……
然而,一切看似无虞的生活,老天突然有了新的安排,这安排突如其来,彻底打破了我们心中所有希冀,不啻于晴天霹雳,旱天惊雷……
记得开学后不久,学校里就弥漫着燥动不安的气氛,一股暗潮涌动,山雨欲来风满楼,这不是个好兆头。果然,不久后传来北京清明时分,天安门广场群众集会纪念前胡总书记,闹得沸沸扬扬,而这之后的发展出人意料地猛烈和无法控制……
紧接着,北京几十万人大集会,继尔事态又向更严重的方向发展,结果众所周知……这就是匆匆那年发生的事情。
当年发生的这件大事,最后深刻地影响了我和家人的生活轨迹。哥哥延迟了一年毕业,其间差不多等于休学耽搁了一年宝贵的时间;弟弟当年毕业被当时事发后的硬性规定,所有毕业生一律哪来回哪去,被迫放弃北京的工作而派遣回攀枝花,经年后,他放弃了热爱的舞蹈专业转做其它;而我也受到情绪的影响,郁郁寡欢而一蹶不振……
记得当年,有外校的学生来张贴条幅:若大的中国已经放不下一张安静的课桌了,同学们,上街去!许多同学被煽动起来,热血沸腾……
回想起来,我竟不知道当年同学们搞学运的目的是什么,诉求是什么?而被煽惑的热血到底为什么沸腾,恐怕大多数人都不清楚,只是人云亦云,随波逐流,为的是不辜负胸前那白底红字的校徽,因为,我们是天之骄子,是被羡煞的大学生,不能不站在风口浪尖振臂而呼!可悲可叹的是,为此,多少优秀的莘莘学子,未来国之栋梁,一夜之间,如秋风落花,七零八碎,几无幸免……
那一夜后,曾经喧嚣的一切被没能预料到的后果生拉硬拽地恢复了平静。然而,这一夜之举,却让许多人从此被迫带着不可疗治的伤痛开始新的生活,并且不能再谈及这个话题,除了怕触及敏感的神经还有怕揭开伤疤的疼痛外,还有那不可示人的真相,只能默默地在人前人后,强颜欢笑……
反思这段往事,其实是那些无知无畏的学生们太傻太单纯,他们被那些有着险恶用心的卑鄙小人利用和煽动蛊惑,不惜以前途为代价,放弃原本安定,平静的生活和学习,为那一小撮阴险狡诈的人充当了炮灰和牺牲品。为满足他人的占有欲而与温馨的大学和令人羡艳的学藉说再见,令人扼腕痛息。而那些目的最终没有得逞的人,见状不妙后,立即见风使舵,竟转头攻击这些可怜可悲的学生们,似乎他们是站在正义的立场而充当着伪善的好人……
转眼间,二十多年过去了,那一代的骄子们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而沦落到现在。许多人被迫放弃学业和专业,曾有新闻说,一北大高材生受此事影响,因不愿服从哪来哪去的政策回老家乡下当村官而选择操刀卖猪肉,实在是屈才,可悲可叹……
几十年过来后,想必大家都认命了。正如当初操刃以割的始作俑者邓老所言:这场风波是迟早会来的,因为毒恶势力亡我之心不死。但这场风波早来比晚来好,不能坐在***桶上搞改革搞建设,提心吊胆过日子……
匆匆那年就这样过去了,现在一切都被时间荡涤得干干净净,了无遗痕。只有当年亲临那场风波的人才能深刻体会,当时的所有付出,到底值与不值?也许有的人值得,他们因此偷越国境,或因此而被有些国家颁以绿卡,或成为彼岸国民或永久居留权,看似因祸得福,但他们注定永远无法回到他们曾深爱的祖国的怀抱和再踏上这生他养他的国土,只能徒自望洋兴叹,从此成为别国的二等公民,这是不是终身的遗憾呢?
也许将来有一天,这场运动能重新定论,但这仅仅是期望而已。因为历史是人写的,昭然若揭的真相也会被歪曲得面目全非。
记得事隔一年,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会就在那里举办,一切都按部就班,好像那里从来就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最高领导换成了我们都不熟悉的人,端坐在主席台上,显得意气风发,神采奕奕,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俯瞰着芸芸众生……
如果还有第二次选择,我想,我们这些学子,是应该想想,到底为什么和到底应不应该这样做?一场本不该来的风波,最终给这个国家和人民以及自己带来了什么?难道不应该反思吗?
怀念匆匆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