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回我父母托人从长沙老家接回了被“遗弃”了三年之久的三儿子之后,我们家曾经发生过的那些往事吧!有首老歌是这么唱的:往事只能回味!的确如此,我深有体会。
记得在那段时间,我父亲除了继续在十九冶五公司卫生队里,与我的母亲一起担职着基层医务室的卫生员工作之外,并没有立即发挥他那歌唱家的优势。不过,在老渡口热火朝天的攀钢基建热潮中,群众们的文艺活动也应势展开了。所以,我父亲男高音歌唱家的歌喉天分这才被充分发挥出来。我记得他在这段时间里,不但是十九冶职工业余传宣队里当仁不让的台柱子,还被市里的攀枝花歌舞团前身的“战鼓文工团”借调去担任了独唱演员。
在向大家介绍老渡口战鼓文工团之前,应该先介绍一下渡口的地势。这里是四面环山,又因为那条由青藏高原唐古拉山脉冰川融化,并汇流而成的长江上游主支流金沙江的阻隔横断而被天然地分为东西两面。我父母工作单位十九冶的主要基地,就在这条金沙江南北对望的山坡上,那里叫做“弄弄坪”。据说,这个地名还是因为时任中央领导的邓小平副总理视察渡口建设时,有一位老渡口的领导向邓公汇报说,金沙江对面的山坡崎岖不平,很难开发!邓公很幽默地说:“没关系,弄弄就平了”。所以,这座高低不平的荒山包,就被正式命名为“弄弄坪”了!可能是因为避讳邓公的名讳,还在那个平字的偏旁加多了个土字边,不过,这倒是更为贴切了!因为,那座荒秃秃的石头山表层,就是由黄黑色的泥土覆盖着,下面的石头则是举世闻名的攀西大裂谷天然稀有矿产。据说,这里蕴藏着的稀有富铁矿占了全国储量的百分之二十强,矾蕴量占百分之六十多,而航空航天工业必须使用的稀有金属钛藏量,竟占了全中国的百分之九十三以上!这里是中国名副其实的钒钛之都!而金沙江的那一面,则是依山而建的市区。自然,新组建的渡口战鼓文工团也就设在了与十九冶居住区一江之隔的江对面了。
在我还很幼弱的年纪,那条横亘在山脉两边、急流湍急、水势滔滔的金沙江上,一直就有一条一桥飞架南北的单孔大铁桥,这就是著名的“渡口大桥”,这是在我出生前就提前修好了的一条交通要道。据说,渡口的这座单孔铁桥的跨度,是亚洲第一、世界第三!虽然,这个只有一江之隔的两岸遥遥相对,又有着这座天堑变通途的大铁桥联通着,但我父亲要想从市里回到家里,仍然是望山跑死马,并非易事。因为,那时金沙江两边都是大山,而所谓的公路,其实都是从山腰间开辟出来的窄道,行车是既危险又艰难,常常会出事,加之那个时候根本就没有公共交通设置,连顺风车都极少,交通极为不便。所以,我父亲常常会带着我住在那个破破烂烂的所谓“渡口市战鼓文工团”里,一待就是个把月时间,回家就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奢望事儿。
那时候的我还很小,也不记得什么事情。我还是听我妈妈给我说过,我的父亲曾经因为啰嗦而救过我的一条小命儿。现在回想起妈妈曾经给我说过的那件往事,大概是因为我妈妈有一天炖了一只鸡,这在那个年代里,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我的母亲挂念着一个多月未曾见到的我们父子俩,就托人带话让我父亲带我回家喝鸡汤。恰巧,那天正好有一辆拉材料的解放牌敞篷车要从市里回十九冶,好心的司机就问了一下文工团有没有人顺道回去!可能是那个年代的车辆太少了,所以一般的情况下,要想回对岸去的人,也都会关注一下有没有顺道的返程车。于是,战鼓文工团有几位跳舞的小女孩也想回去,就等着我父亲收拾收拾带回家的衣物什么的一起搭车走。不曾想,我那啰哩巴嗦的父亲,一直在磨磨唧唧地总是收拾不完要带回去的行李物件,那几个跳舞的小女孩急得跺着脚,眼巴巴地看着那辆装了半车人的拉货车嘀嘀嘀地开走了!没能搭上顺风车的小姑娘们在车开走后,一直在埋怨我的父亲啰嗦。我的父亲也挺无奈,只能一个劲儿地向那些漂亮的舞蹈小丫头们解释和道歉。正在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了坏消息:那一辆载了一车人回十九治驻地的平板货车在行驶途中,不慎翻入了有几十米落差的金沙江中,一车人几无生还的可能了!听到这样的噩耗,吓得那几个跳舞的小姑娘花容失色、面如土灰、冷汗直冒。说实话,当时的情景估计也把我的父亲吓坏了,但总归是算逃过一劫。从此以后,我父亲在选择交通工具上就显得极为慎重,生前从未坐过飞机(当年的飞行事故比较频繁,他一直不愿意冒险,估计也是与那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经历有关),直到他过世之后,我才捧着他的骨灰盒坐飞机来到了他在岳麓湘江旁的长眠之地,算是弥补了他一生中没有坐过飞机的缺憾,这是后话。
我父亲当年在渡口战鼓文工团的那些经历,我其实早就记不清了,只是偶尔听他或妈妈讲起过一些。据说,当年曾经有一些情窦初开的文工团小姑娘特别崇拜他。但我父亲为人刚直不阿,并没有什么惹花逗草的花边新闻和绯闻发生过。倒是有他的一些男同事们与跳舞唱歌的小姑娘们,发生过一些银羽蓝翎的龌龊往事。我记得某一次随父亲去演出的时候,还有过一位从外地专程跑到演出地纠闹不休于一位男歌手的糗事发生过。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很小,对此类男女情爱纠缠不休的事情并不感知,只知道我家里在此类问题上,从未有此类节外生枝的麻烦和尴尬发生过。
记忆中,我父亲曾经花了他小半个月的薪水(大约有四十多元),给我买了一把小提琴,让我跟文工团的一位叔叔学习,但我现在早已经对此事没有任何印象了,只是对那把贵重的小提琴还有记忆。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是因为我父亲还深情地怀念着他儿时曾经拥有过的那把珍贵的意大利古典小提琴?所以才狠下决心给我买了这么一把又贵又不好的乐器,大约也是想让我完成他儿时的梦想吧!后来,我父亲还让我去跟一位吹法国圆号的老师学习,但最终还是有始无终、不了了之了!其实我对铜管乐器还是蛮喜欢的,尤其是吹那种很有范儿的小号或拉管长号,但我父亲却非要我去吹那种时时要用毛巾擦口水的法国圆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相比之下,我的其他两个兄弟就没有这种待遇了,他们俩在小时候是什么乐器也没有学过!因此,我应该还算是曾被父亲独宠过的孩子,很幸运!
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很乖巧,深受父母的喜爱。因此,比我那两个淘气包的兄弟要受到的“礼遇”要多了许多。当然,我们三兄弟都是父母亲生亲养的孩子,倒也能接受父母的厚此薄彼而未互生妒忌或产生矛盾。而且,我们家的三兄弟彼此之间,总是你谦我让,就像是在一个战壕里生死相依的战友一样!可不是嘛,我们三兄弟的前世,可能就是那三个国民党逃兵,只是一同转世投胎来到了老许家,成为了一辈子的亲兄弟!这算不算是亲上加亲、战友加兄弟的深厚情谊呢?我不知道。
我跟着父亲在战鼓文工团生活的那些时日,我的母亲是一个人盘带着我那一大一小两个兄弟,她是如何含辛茹苦的,我也并不清楚。不过,就算用脚趾头想一想我也能知道,我那两个让父母不省心的兄弟,一定是让我的母亲操碎了心。
我现在已经无法回忆起,我后来是如何再从那个工作条件相当简陋的文工团回到了生活条件更加简陋的十九冶的了?不过,我的童年记忆中的绝大部分内容,都是锁定在一个驻扎在半山坡的地方,那里是十九冶第五建筑公司的驻地。我的父母双亲,就是在这个地方的小医务室里工作,说是大材小用是一点不假。不过,那几年艰苦的宝贵时光,却是从来都聚少离多的老许家,弥足珍贵的记忆,我永不忘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