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老许家来说,上世纪的1985年,是彻底改变全家精神面貌和家庭命运最为关键的一年。因为,随着我家大哥在这一年里成功地考入了中国艺术名校四川音乐学院之后,我父母终于摆脱了曾经像乌云压顶一般的心理阴影而扬眉吐气了!这也是我家大哥“浪子回头金不换”精彩剧本中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反转剧情,也让我在前面的回忆文章中曾经因为自吐家丑而被妖魔化了的我家大哥,重新回到了他最为光彩映人的正面形象。
然而,我家大哥考入大学象牙塔的那一年,距离他的高中毕业,已经相隔了整整六年之久。如此算下来,他是跟着他当年第一次参加高考时才刚刚准备考入初一的那些年轻小学弟小学妹们,尴尬地一起走进了高考考场的。据说,当年能像他这样锲而不舍坚持了这么多年的高考考生是极为罕见的特例。这个时候,他从前的那些昔日高中同学们都已经工作多年,许多人还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了。在他同期高中毕业的那些同学当中,他是一个绝无仅有的仍然还在坚持着高考的另类。
言归正传。当我家大哥从渡口坐绿皮火车“咣当”到成都的时候,段小毅先生已经从川音声乐系以优异的专业成绩毕业了。据说,他在毕业分配工作的时候,有好几家北京的大型著名专业文艺团体专门来到学校挖他,还给他开出了十分诱人的优厚入职条件。不过,段小毅先生当时已经与一位重庆籍的川音同班女同学恋爱并准备谈婚论嫁了。但那个女同学的专业成绩仅属一般,是正处于难以选择单位的那种弱势女生。而段先生对于北京文艺团体开出的其他条件不屑一顾,只是硬性地要求必须要带着他的女友一同分配进京,否则就绝不会考虑。也许有的朋友并不清楚,在上世纪八零年代里,若是要成功办理一个非北京户籍外地大学毕业生的进京指标简直要比登天还难。所以,那些北京的大文艺团体招生人士,最后只能是非常遗憾地放弃了特招川音声乐系高材生段小毅先生的进京工作事宜。最后,段小毅先生是携着他的女友一起被分配到了四川省歌剧舞剧院(当年叫四川省歌舞团)工作。现在想起来,这样的结果,应该算是老天爷在无意中帮了我家大哥的一个大忙!试想一下,若是当年段先生被成功特招分配到了北京工作,也许就没有机会在成都教我家大哥的专业了。若果真如此的话,我家大哥就很可能与川音无缘了!也许就是命运之神在冥冥之中的巧妙安排,所以这样的假设在真实发生过的历史中是并不存在的。所以,我家大哥在顺利地到达了成都之后,就被段表哥接到了位于成都市西大街79号的四川省歌舞团里“急训”了三个月时间,还运用了他特殊的段氏声乐速成训练方法,将我家大哥的声乐水平和音乐基础在很短的时间里急提了N个档次,一下子就把他从初级的演唱水平,提高到足以PK掉涵盖了云贵川藏三省一区数千优秀音乐考生的应试水准。
就在我家大哥临近报名参加川音专业考试的前夕,他给我父亲打了一封电报,大意是希望我父亲能够亲自到成都来陪他参加专业考试,给他出出主意和壮壮胆子。我父亲接到那封电报之后并没有犹豫,他即刻请假起程前往了成都。但是,正如俗话所说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父亲这次到成都去陪他大儿子参加川音专业考试之旅,除了给我家大哥呐喊助威之外,还因为他的小心谨慎,造成了我家大哥在填报专业系科上的偏颇。事情发生的过程究竟是怎样的,就让我凭借着记忆中模糊残存的那点儿原始记忆来还原一下吧。
当我父亲风尘仆仆地赶到了成都,并在省歌琴房里亲耳聆听了我家大哥的专业汇报演唱之后,他非常激动!因为,我家大哥在声乐专业上的提高并不是一星半点,而是一个质的改变和飞越,这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我父亲非常感激地向他的“段老弟”、我家大哥的“段表哥”表示了由衷的感谢,并与之深入地探讨了下一步我家大哥应试所要报考的专业和系科问题。以段小毅先生对川音的了解和他对我家大哥声乐演唱水平的信心,他强烈建议让我家大哥去拼考川音的声乐系。然而,因为我家大哥在前一年报考声乐系的落败往事仿佛就发生的昨日,所以包括我父亲和我家大哥在内,都对这个专业考核要求极高、考生人数极多和招生录取名额极少的川音声乐系专业考试,充满了莫名的恐惧!而且,对于我家大哥来说,这几乎就是他的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的人生豪赌,他并没有必胜的信心。于是,我父亲又紧急拜会了他的川音老朋友侯教授,请他帮忙给出个主意。段表哥在多年之后曾经这样跟我说过,由于我父亲的小心谨慎,又经过了侯慎修教授所提出的“慎修”建议,我父亲最终放弃了让我家大哥去报考川音声乐系的明智选择,而是昏庸错误地报考了相对容易过关和招生人数相对更多的川音师范系。当然,这也不能全都怪我父亲和侯教授的小心谨慎,因为当年川音的招生规矩是考生不能同时填报声乐表演系和师范系两个系科,必须要二选一!然而,我家大哥在人生命运中的这次临渊一搏,是绝不允许他有任何失误的,尤其是在选报的专业上更是要慎之又慎!不仅如此,在我父亲做主之下,我家大哥甚至连川音师范系的本科班都没敢填报,只是战战兢兢地填报了一个师范系两年制的专科班而已!事实上,我家大哥在那一次的川音考场上发挥得极为出色,他的演唱水平足以达到了声乐系最高的录取水准,就算最是不济的话,他也能毫无悬念地入主到川音师范系的四年制本科专业。然而,终因我家大哥多年高考都名落孙山的余悸作祟,他这次艺考的临门一脚却被自己给踢偏了,最后只能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录取为川音最为弱势的“稀饭”(师范)专业的两年制专科生了。也是在多年以后,每每在段表哥给我讲述这段过往历史的时候,他总是会捶胸顿足、懊悔不已!他一直都为他的得意弟子痛失了大好前程而痛惜,但这也是无法再改变的历史,我家大哥和段表哥以及我的父母都只能被迫接受了。
尽管我家大哥在填报考试专业时的那个选择错误,导致了他最初考上的专业很不理想。但是,我家大哥毕竟是在他那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甚至是临渊绝壁的人生困境中,最后如愿以偿地跨入了川音的大学象牙塔,这显然比什么都重要!
就在我家的那条“伏尔加的鱼”为我的这些回忆录连载文章找寻着老照片用做贴图的时候,我偶然地在老相册中翻到了一张当年我父亲正坐在川音招生处为我家大哥代填报名表时的黑白老照片,让我想起了当年我父亲曾在我家大哥被川音录取之后跟我说过的一件往事。当时,我父亲告诉我说,当年他为我家大哥领取的川音准考证号码是特别吉利的“017175”号,他还给我解释说,这个吉祥号码的谐音是“定要取要取我”!这也就是我父亲经常会跟我们讲的所谓吉祥口彩。看来,笃信风水的我父亲,并非只是简单的封建迷信,也许这里面还有着另一番的“科学”解释,不由得你不相信。所以,我家大哥当年报考川音时的这个准考证吉祥号码,直到今天都深篆于我的脑海里,根本不用费什么脑细胞去搜索旧日记忆,它就像是电脑屏幕上弹射出的关键词一般,瞬间就跳了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事隔了漫长的三十五年之后,我还能如此清晰和准确无误地记住这组枯燥数字的原因所在。
当我家大哥顺利地通过了四川音乐学院专业初试、复试之后,他终于在川音招生办张榜公布的专业合格名单中榜上有名了,他此次的考核成绩,成功地超过了数千位优秀的艺考考生莘莘学子们的分数,还远远地越过了“孙山”的最低录取分数线,他在这场人生命运生死攸关的大决战中,强势地“扼住了命运的咽喉”(乐圣贝多芬语录)。
接下来,我家大哥回到了渡口,他拼尽了吃奶的气力刻苦地复习文化课,终于在全国统一的高考考场之上,用辛勤的汗水搏杀出了一条惨烈血路,于当年的八月初被四川音乐学院正式录取了。在当年金秋九月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地去成都报到上学了。
对于我家大哥的这场人生命运生死攸关大决战胜果,我的父母是由衷地感到高兴!由于我家的这个曾经是混世魔王“阿里巴巴”浪子大哥的彻底改变,一扫沉积在我父母心头那难以清除的往日阴霾,让我们家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事实上,我家大哥在入主川音之后,他的“人设”格局与他之前曾经游手好闲、不学无术的渣男形象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倒挂,完全是云泥之别!据我所知,他在进校之后不久,就担任了班长、学院学生会领导成员、学生生活管理委员会主席、川音校园广播站站长等许多重要的学生干部职务,他还多次荣膺了优秀学生会干部、优秀学生、川音学生会委员以及入党积极分子等很多荣誉称号和头衔,并在读书期间被学院党组织发展入了党,甚至在毕业前夕还被学院领导约谈,让他做好准备将在毕业后留校任教等等。这样的变化,是不是与其在数年之前的浪子小混混儿渣男的形象,发生了质的改变呢?也许是因为环境造化人,川音优雅的大学环境和师资,重新塑造了我家的大哥,也彻底改变了我家的景况。
在我家大哥去成都上大学之后,我父亲本身也发生了许多的变化,如他不再惧怕别人当着他的面儿提及某某人的孩子考上什么大学了,他甚至还会饶有兴趣地加入此类八卦话题的讨论呢!而且,我父亲从这个时候开始变得特别啰嗦,总是会絮絮叨叨地跟别人聊个不停。每当他在上班或下班的路上,还总是会与各种偶遇到的同事、熟人甚至是病患者们交谈甚欢,往往还会因此而耽搁了别人回家买菜做饭和中午休息的宝贵时间,但他却乐此不彼。我父亲后半生这个啰嗦的毛病,大概就是从这段时间开始尤为甚之,而且是再也改不掉了。
自从我家大哥华丽转身,成功“转型”为学霸艺术学院大学生之后,我家里“硕果仅存”的“拖油瓶”就剩下我了!不过这时候,我正在上着高二,还没有到让父母担忧堵心的人生关口,高考对于我来说虽不算太遥远,但也还没有到非要赤膊上阵搏杀的那个关键时刻,大可以继续悠哉悠哉地在高中里接受着没有负担的义务教育。
就在这几年里,我父亲的思想也开始悄悄“转型”了,他从最早担忧着儿子们前途和命运的人生大问题,转忧到了大儿子的婚恋和延续老许家香火接班人的更大问题上之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