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联》—— 小意思杂文15
原创: 欧阳燕星 共和国同龄人 8月6日
作者:王起放
68年夏我与M“爬火车”上北京串联,也是最后一次串联了。
途经武汉下车,顺便欣赏下江城风光。这天刚好是主席畅游长江纪念日,我俩怀着崇敬之情來到长江大桥边观看。各单位人群穿着泳衣泳裤往江里跳,江面上全是横渡长江的人……还有“旗帜、木制大标语”跟隨,场面十分壮观!
这时一大群幼儿园小娃娃排成方陣,每人背上吊个球胆准备下水,四周有阿姨保护、指挥。口哨吹响后小娃娃齐声高喊:”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万岁!万岁!万……”扑通、扑通一排排全跳下水,场面震动人心!
我俩一激动穿着衣服也跟着跳下水去。一只手举着鞋子,一只手划水,但半程坚持不住,只好将鞋掛在脖子上……说是游向对岸没多远,但长江水是流动的,最后斜斜的把我们推向汉口海关大楼那边。
上了岸,身上的湿衣、湿鞋在烈日暴晒下很快就干了。拖着疲备的身子,飢腸辘辘也不知走向哪里。
抬头一望,湖北“老通城”饭店,门口竖块广告牌:“豆皮张”……曾为毛主席畅游长江制作“豆皮”。
我俩立刻钻了进去,每人要了一份“豆皮”,外加一陶罐鸡汤,罐口漂着约两公分厚的鸡油。“豆皮”是夹着糯米、腊肉、鸡蛋、香菇,上下豆皮煎制,呈金黄色……
游完泳特别饿,那美味儿有生难忘!我狼吞虎嚥,不一会儿就吃个精光!再看M,正聚精会神地品尝,两只瞪大的眼珠快碌进汤里……咀里鼓着的鸡汤都不舍得嚥下。我忍不住说了声:用不用帮忙?M“噗”的一声:“不!”鸡汤喷了一桌子……
一路上遊兴大发,又从武汉转道去九江庐山。还在码头边看打捞死尸,一个泡涨得象“癞蛤蟆”样的尸体从水中窜出,差点吓出病來……
“文革”后期,虽已取消“串联”,但我们“遊兴”不减。我和M一起“扒火車”,再“闯”北京。途中还“扒乘”货运列车,与车皮内的乞丐“为伍”,也算是“经风雨见世面”了。
回來时我们约定:为了避开“查票”,缩小目标,大家在同一车厢不要挤在一起。万一谁被抓,决不“出卖同志”。
我们的“策略”很简单,就是买“短程票”坐“长途车”。河北、河南、湖北,一路无话……
列车到了长沙站,上来一帮“查票”的解放軍……我故作镇定,装作“看旅客打牌”,混了过去。M却眼神惊恐,一下就被解放軍识破,被揪下了車。M在车下隔窗对着我大叫:“我被抓啦……怎么办?”这一喊,害得我也“暴露”,被揪下車。
在湖南玩了几天,还去了韶山……为防止再“查票”,我们改乘“货运列车”。晚上的货车场,停放着一列列货车,摸黑察看货车上插着的“发货标签”,终于找到了南去广州的货车,我们又爬上车了……货车到了砰石停下加水,我们被拿着棍捧的“工纠”发现。我说“分头跑”!跳下货车我跑到北江边坡地草丛中躲起来,石块象雨点般砸來,幸亏没砸中我。躲了约半小时,见没动靜,慢慢爬出來……
这时M坐在车站枕木堆上,托着腮帮子不知在想什么……我说:这回你比我“镇定”,怎么没被抓?原来是我把“工纠”引到江边,M反倒没事儿!
继续“扒货车”到了韶关,高音喇叭喊起“车上有人”!原來车站设有“瞭望塔”,这次跑不了,双双被抓!我告诉M:这里是“东风派”天下,千万别说是“旗派”……
审讯中,我说是“主义兵”中的”逍谣派”,这次出來是去“韶山……红太阳升起的地方”,基本过关。
论到M,真是大兵碰上“秀才”,不用“上刑”,问什么答什么,全“招了”!连母亲“家庭出身”一併供出,一路上在武汉、北京与母亲往來书信也被搜出(之前我就叫他消毁,他不舍得……)。
我的“谎言”也不攻自破。我们被关押起來,我抱怨M不该什么都说,M却正言道:做人要“忠诚老实”…… 由于“犯人”太多,我们第二天晚上被释放。买了“短程票”,终回广州。
顺便说一句:这次“串联”历时20天,去了武汉、庐山、北京、韶山……每个人总共花了20元钱。那时的钱直值钱!虽物价便宜,我们仍十分节俭,几乎每分钱都“掰”开來用!例如在长沙过橘子洲头,轮渡要八分钱,我们居然跳入湘江游了过去……中途碰上几百只鸭子,那阵骚味至今难忘!
文革后期,“主义兵”周东林出门,见人骑单车经过,上去抢來就自己骑。大概有什么急事,用完也就丢掉。那年头“你的就是我的”!国家处于“无政府状态”。
我与东林交往纯粹是出于养鸽爱好,与鸽子无关的坏事从不参与,与鸽子有关的坏事却次次参加。
有一次东林约我半夜到学校,说存放于大字报栏下那堆木料“是他的”。白天借不到车,只有晚上才能搬,要我帮忙搬运出去,并许喏送给我鸽子“脚环”。
我信以为真,两人半夜一口气扛起直径20公分的杉木30余条,装到校门外的大板车上。
天蒙蒙亮,东林在前面拉,我在后面推,好不容易推上气象局门前的钭坡,气喘嘘嘘,两人都没劲儿了。
原以为推到九横路他家,没想到东林说要推到沙河大街,並说鸽子脚环只有到沙河大街才有。
我说:算了,你自已拉吧,这么远我推不动!东林说:你看住車,我去叫人帮忙!不一会,姚小宝、郗治安來了,东林说:这车木料是“战备物资,省军区急用!”东林仍在前面拉,我们三人在后面推。穿过旧天河机场來到十九路軍坟场,大家汗如雨下,该歇会儿了。姚小宝一路唠叨:大清早这是干嘛呀?让我们做苦力还是做”贼”啊!昨晚刚擦亮的校官靴又弄脏了……坏了!后跟也开裂了!
东林说:没关係,等会儿请你们吃“沙河云吞粉”……
目的地到了,原來是一市民家,楼上确实养着鸽子,咕咕直叫。
阿伯把我们迊进家里,东林告诉阿伯:最近北江放木排下來,中途散掉不少木材,被航运公司打捞上來,我“老豆”是省交通厅长,这车杉木是专门为你留的!
阿伯叫声:“好嘢!我沙、砖全备齐了,就差木材了(原來阿伯要扩建房屋)……下面谈下价钱?”
东林回过头來,眼珠一转,示意我们到外面去……
在外面,姚小宝老大不高兴:这家伙原來在做生意,“好事”不想让我们知道!你俩估计值多少钱……
在沙河饭店,东林请客并“论功行赏”:
每人一碗一角伍分的云吞粉,我外加两个鸽子脚环,每个二角。
二〇一九年十月五日转载于微信网络 共和国同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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