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 ( 原文名《感谢一条狗》)
张书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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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喝酒的话,我定不会跟它较真。又或者,如果我状态正常的话,它大概也不会把我当成敌人。 我晃晃荡荡,吊儿郎当,两边的水泥墙,在我眼中像风中放电影的白色幕布,扭来扭去。 这个时候,我就听到“汪汪汪”的犬吠,声调极其不满。不用看就知道,是狗,一只大狗,因为那音质特别雄浑,小狗绝发不出那种成熟且令人发颤的声音。当然,我还是扶着墙费了老大的劲定睛一瞧,果然好大一只狗,小驴似的高。要在往常,我会立马撤退,好汉不吃眼前亏,这道理我懂。可今天偏不,酒不仅能壮英雄胆,亦可壮怂人胆,堂堂大老爷们,能给畜牲让道? 我壮着胆子向前晃,其实也不用壮胆,这个时候根本就没胆。狗竟然退了两步,虽然口中不示弱,毕竟还是露出了怯意。我得意,继续晃,它不再退,吠声转为愤怒,并且摆出作势欲扑的造型。我说,退一步海阔天空,你没听说过吗?说完我就失笑,它听说过才怪。就这时候,我脚下一个踉跄,虽然没摔倒,搞的动静挺大,那畜牲转头就跑,不过只跑两步就停下,见我没有进一步攻击意图,又继续示威狂吠。我终于不满,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贫穷,生病,失业,借酒消愁,竟然被一只狗堵住去路!我也需要宣泄,酒精恰好是点燃汽油的火柴,不满情绪瞬间爆发,我把一股脑儿的愁怨,毫无保留地倾泻到这只倒霉的狗身上。 我本五音不全,狗叫声学得有点不伦不类,引起对面畜牲的极度不满,用它纯正的犬吠回击我。人犬之间,展开一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激烈争吵。 我和狗对暗号似的,又像是破解电报密码似的,一长两短、三长一短地吵得不亦乐乎。我不愿示弱,狗亦不甘退后,但我比它占优势的是,它只会兽语,我还会人言。 我索性坐到地上,改用人言与狗交流。我说——畜牲东西,你竟敢跟我争道,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呢,你在看我笑话吗?我没钱,没工作,没个好身体,与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我再落魄也是个人,大老爷们,男子汉,你是什么,你是狗,是畜牲,你什么也不是!我说畜牲啊,你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自私自利,你狗眼看人低……你拿什么跟我比,我是男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人,我要养家,我比你有责任心……虽然我现在不名一文,也比你强,你是畜牲,有什么资格笑话我,我不就是失业了嘛,天无绝人之路你懂不懂,天无绝人之路啊! 我仍然喋喋不休,这个时候我自己都不明白是说给谁听,眼前的听众是一只狗。我的心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好像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诱惑我:说吧,说吧,全部说出来。于是我又说,对着离我几米远的狗说,畜牲啊,莫怪我跟你急,我是真急了啊,你知道关公走麦城吗,知道秦琼卖宝马吗,知道杜甫哭草堂吗……你不知道,因为你没文化。对,我比你有文化,可我现在斯文扫地,还不是跟你一样吗?不,好像我还不如你呢,也许你过会儿就能找根骨头混一顿饱餐,可我呢,我去哪儿,我能干什么,我拿什么养家? 我注意到了它的退意,可我不愿停止倾诉,一吐为快 !——这个词语真的太妙了。我继续着,状态出奇亢奋,恰切地说是悲愤。七尺男儿,文不成武不能,机会满天飞的当今社会,却为三餐而愁,更甭说上有多病老人,下有求学的孩子,养活自己都成问题。我不禁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打得那个狠,脆响脆响,可是感觉不到疼,该打! 当我泪目交涕,并呕吐出一滩从胃里走了一遭的酒水时,对面的狗跑了。我不知道它是被我吓着了还是觉得我不可理喻,反正它是跑了,没跟我抢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我终于胜利了一回! 三天后,我终于找了份工作,虽然辛苦,总算心里安稳了些。回想那日人犬争道,不由哑然——呵呵,我跟一只狗较什么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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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山水神韵纯文学平台 山水神韵纯文学 原作者:张书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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