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看冗长乏味的电视剧,这次却被30集的《乡村爱情》“套”住了。剧中说的是:东北地区一个平静而又闹腾的小村庄,一群被爱情折腾得“走火入魔”的男人和女人,一个预料之中的“大团圆”结尾。那充满诗意的小河和绿油油的大片苞米地,那既开放又保守、既朴实又狡黠、既敢爱又敢骂的东北人,还有那生猛、机智、夸张、幽默的东北“乡音”,让我从内心产生一种亲切感、认同感和归宿感。好一个赵本山,带领出这样一批优秀的学员,向全国人民展示了“黑土地艺术”的魅力。
定居北京28年,始终没有找到“京腔京味”的感觉。每当别人问我“何方人氏”,我总回答“大连”或“东北”。我出生在大连,在辽东半岛最南端这座美丽的海滨城市读完了小学、初中和高中,海风海浪打造了我的“地域性格”,所以我是地道的“大连人”。再往大一点说,我还是“东北人”。18岁考入吉林大学,毕业后在黑龙江工作将近10年,东北三省都留下了我的足迹。1979年来北京,开始注意说“普通话”,语音语调逐渐失去了“地方特色”,既不是大连的“海蛎子味”,也不是东北的“高粱米味”,更不是北京的“炸酱面味”。我成了一个没有“乡音”的人。
然而,“乡音”是不会忘记的。每次回大连探亲或办事,我都会或多或少“捡回”一些家乡话。大连是一个“移民”城市,在老一辈大连人中,有一大半来自山东。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我的父母从山东乘船渡海到大连谋生,如今已四代同堂,仍思念着他们的“海南家”,仍保留着他们的“潍坊腔”。1985年,我到山东烟台参加一个英语翻译研讨会。在这个与大连隔海相望的小城,我第一次听到了和大连话一样“咸淡味儿”的烟台话,激动万分,好像美国黑人在非洲某地找到了自己的“根”。
受中国日报委派,1986年10月至12月,我在美国华盛顿州韦纳奇市的一家报馆工作了三个月。韦纳奇风景秀丽,群山环抱,人口只有三万,没有一个中国移民。我只能讲英语,采访讲英语,到商店、书店和教堂讲英语,夜里做梦还在讲英语。我真想扯着嗓子用“母语”喊一声:“中国,我想你!” 一天,几位同事带我到西雅图市去玩。在一所大学校园里,遇到一群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的留学生(搞不清他们是来自中国还是韩国或日本),便试探着上前同他们攀谈,回答我的全是“中国话”。天呀!孔子、孟子、老子、庄子呀!总算找到“组织”了!终于听到魂牵梦萦的“乡音”了!
所谓“乡音”,其实是相对而言。我久居北京,东北所有地方(当然包括大连)的方言土语都是我的“乡音”;一旦到了国外,神州大地所有的地方话都是我的“乡音”,都是这个星球上最美妙、最悦耳、最撩人心弦的音符。将来有一天,假如我有幸被“飞船”送上一个什么星球,见到“神交”已久的“外星人”,整天对我说一些“叽哩咕噜”的“鸟语”,我一定会千百倍地思念我“地球村”的“老乡”,思念任何一种“乡音”,不管它是中文,还是英文,还是法文,还是爱斯基摩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