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作家朱秀娟每次来北京,都给我们一个或大或小的惊喜。此次,她将珍藏多年的手稿和文物慷慨捐赠给中国现代文学馆,又给文坛增添一段佳话。3月2日上午,现代文学馆举行一个简朴而又隆重的接收仪式,邀请我出席。文学馆离我家很近,几分钟的路程,我提前进入多功能厅,浏览摆设在那里的展台。
中国现代文学馆非常重视收藏、展示现当代作家的珍贵资料,近几年开始注意台港澳和海外华文作家。朱秀娟是第一个捐赠如此丰厚的台湾作家。整整40大箱,凝结了女作家三十多年文学创作的心血,包括:所有著作的不同版本,手稿,小说连载剪报,小说连播录音带,演讲录像,照片,信件,奖品,媒体报道,等等。最令参观者惊叹的是她第一部长篇小说的手稿,密密麻麻一大本,娟秀工整,恰似书法微雕。
捐赠仪式开始,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兼中国现代文学馆馆长陈建功首先讲话。他说:“台湾自古是我们祖国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台湾文学同样是中国文学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因此,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台湾作家的捐赠,是题中应有之义。在台湾,朱秀娟女士是最为坚决地主张统一、反对分裂的作家之一。她旗帜鲜明的爱国立场,素为同道所钦佩。因此,今天朱秀娟女士的捐赠,我既视之为文学活动,也视之为一个作家爱国情怀的展示,一颗炽热的中国心的呈现。”
接着,各方代表也都做了热情洋溢的发言。坐在主席台上的朱秀娟,穿一袭玫瑰红的旗袍,春风满面,光彩照人,不时地为发言者温柔鼓掌。她的先生,一位真正的君子和万里挑一的模范丈夫,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在热烈的掌声中,朱秀娟致答谢辞:“感谢诸位发言,说了许多溢美之词。我要认真检讨一下,朱秀娟果真这么好吗?我相信,答案一定比这还好!”(全场大笑。)
的确,朱大姐非常美好,豪爽侠义,兰质蕙心。她是江苏盐城人,毕业于台北铭传商业女子专科学校,曾在台北、香港、美国工作多年,后返台和先生一起创业。几十年来,亦商亦文,勤奋写作,成绩斐然,著有《雨荷》(1969)、《女强人》(1984)、《那串响亮的日子》(1987)、《大时代》(1994)、《我把女强人变温柔了》(1995)等33部长篇小说、短篇小说集和散文集,深受读者喜爱,并获多项大奖。她说:“惟有写作才是永恒的、自由的,调剂了我生意上的苦闷。而生意上得来的人生经验也丰富了我写作的内容,相辅相成,既能使我心情开朗,又能有取之不竭的写作素材。”
朱大姐的代表作《女强人》成功地塑造了一个自强自立、有胆有识、既要事业又要爱情的现代女性形象,曾连续三年在台湾的畅销书中名列榜首。1996年8月,人民文学出版社首次在大陆推出《女强人》,立刻引起轰动。由此可见,海峡两岸的女性在观念和审美上越来越接近。除了写女强人,朱大姐还写公务员、生意人、留学生、模特儿、梨园艺人、军人和政府显要。
京剧是国粹,唱做念打,生旦净丑,绚丽多彩,美不胜收。培养一个京剧演员丝毫不比培养一个芭蕾演员来得容易。朱大姐热爱京剧,以梨园子弟的成长作为题材,写了《那串响亮的日子》,娓娓道出菊坛甘苦。她爱穿旗袍,欣赏水墨画,对古典诗词、散文和章回小说爱不释手,一部《红楼梦》读了三十多遍。“在科技猛追先进国家的同时,切莫忘了中华文化的基本精神,否则极易迷失在科技里,”朱大姐告诫青年。
《大时代》是朱大姐最重要的一部作品,洋洋120万字,分《惊蛰》、《焚心》、《风云》、《春韵》、《暗潮》、《薪传》六册。作为第一部全方位描写台湾经建史的写实小说,《大时代》极具史料价值。研究台湾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变迁,不可不读此书。为了见证历史,同时为了挑战自我,朱大姐义无反顾,全力以赴,历时四载,呕心沥血,终于打磨出这部扛鼎之作。
我为有朱大姐这样的文友感到自豪。每次在京小聚,谈得最多的话题就是文学。啊,文学,美丽的文学,圣洁的文学,“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文学。在奢华浮躁之今日,人们忙着挣钱,忙着花钱,哪有闲心想文学?文坛自身也屡出怪胎,媚俗,堕落,冷漠,出卖隐私,追求刺激,展示丑恶,这还是文学吗?朱大姐坚持文学的原旨,关注社会,引导读者,不迎合潮流,不取悦市场,求真,求善,求美,篇篇佳作犹如树树木樨,飘散着浓烈的芳香。
北京捐赠,可以理解为“落叶归根”,也可解释为“率性为之”。写了那么多文字,录下那么多真情,总不能一下子烟消云散,一定要“藏之名山,传之后世,与日月共光辉”。然而,何处有名山?答曰:云深不知处。去年金秋,朱大姐来到北京芍药居附近的中国现代文学馆,但见楼堂典雅,庭园幽静,馆藏丰富,管理精细,无愧亚洲第一。遂大喜,当即敲定:就这里了。